? “怎麽去那麽晚啊？”

麻衣舉著冰激淩甜筒跑了過來，對青峰大輝惡劣的態度絲毫沒有反感，坦然地露出笑容：“因為我喜歡的草莓味道已經沒有了，所以選其他味道花了點時間。”

他懶懶地啐了一聲：“切，無聊。”

就在視線剛移開的時候，冰激淩擺在了他的面前，他疑惑地皺起眉頭來。

“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我買了一個冰激淩，當然意思是一起吃啊！”

“……誰要跟你一起吃！”

麻衣對這種事情出奇的認真態度，才真正讓青峰大輝感到頭疼，這個女孩從來不按常理出牌，還是她已經擅自把他當成她的男朋友了？

“吃一口嘛，舔一下也可以啊，老板說這個味道賣的最好，你嘗嘗啊！”

“吵死了吵死了，閉嘴！”

“你要是不吃，我就一直粘著你！”

青峰大輝敗了。

他很怕被別人打擾，如果有人一直在他身邊唧唧喳喳吵個不停，他一定會煩得受不了。在麻衣的強烈攻勢之下，他才無奈地接過甜筒，咬了一口遞了回去。青峰大輝對甜的東西不是很在行，特別是這種在嘴裏黏黏的感覺，不怎麽喜歡，於是沒怎麽嘗味道就直接咽了下去。

轉過頭來，看到麻衣一臉欣喜地看著青峰大輝被咬過的地方，好像得到了特別獎勵的小孩子一樣，臉頰自然的紅潤。她津津有味地吃起甜筒來，是小口小口的舔。

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啊！僅僅是共同吃一個冰激淩就開心成這樣的人！

果然蓮沼麻衣是個怪人！

“青峰君，好吃嗎？”

“幹嘛？”

“想抽煙的時候就吃點零食，戒煙吧。”

“你想得美。”

“切，誘導失敗了麽~”

兩個人迎著夕暮走在回家的路上，背後的影子拖得很長，女孩子的笑顏格外刺眼。

青峰大輝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——習慣身邊有個身形對他來說很嬌小的女生轉來轉去。

如果說原本他的腳下是一片黑暗，那麽現在，有了一道曙光，照亮了他周圍範圍不大的地方，讓他剛好看清麻衣的臉。

在他使勁拒絕她，屏蔽感情的同時，內心深處的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，也悄悄地註意到了她，他不得不承認，在麻衣到來的這段日子裏，他思念五月的次數越來越少。當他好不容易註意到這點的時候，心臟感到被熾熱的爪子搔抓般的疼痛與難過。

認識她才多久，就這樣輕易變心了嗎？

不——流淌的炙熱血液告訴他，他對五月的感情從來就沒有消失，還和以前一樣。

唯一不同的是，他現在也偶爾會看一下麻衣，不會把她完全當成空氣。

“籃球部的大家都蠻喜歡你的吧，所以和大家打球的時候，應該不會感到煩躁吧？”

像是想起什麽重要的事情，麻衣認真地轉過頭來問道。

“至少不會讓我無聊到睡著。”

“那麽我就當成是褒獎收下了哦。”她把伶俐的側臉露給他，“雖然不要求你每天都來，但至少每周來一次，他們一定會燃起對籃球的喜愛的。”

“是嗎？”

人和人是不一樣的，每個人都有不同喜愛的東西，青峰大輝倒不認為事情會像麻衣說的那麽簡單。在他看來，那些籃球部的成員，也只是抱著打打玩的心態而已，和他所在的時代是差距很大。

“當然。”麻衣居然毫無猶豫就如此肯定地回答，“籃球就是這麽有魅力的東西。”

“……”

不屑於跟她談論籃球的青峰大輝，轉過頭繼續走路。

沈默蔓延在兩人不到一米的距離之間，但麻衣卻看起來一副很開心的樣子，走在青峰大輝身邊這麽單純的小事，都能讓她保持神采奕奕。

她這種狀態，讓青峰大輝覺得很不爽，明明應該更煩惱一些的！他們之間相處的明明應該更不愉快一些的！比如年齡差啊，前妻啊，工作啊，打架啊，抽煙酗酒。可這些事物，在這夕陽道下，在少女玲瓏的笑臉中，顯得是那麽的微不足道。

僅僅是一起走，青峰大輝便覺得心裏很舒暢，卻更是因為這樣，他才更加不能原諒自己。

“我說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這樣真的好嗎？”

面對青峰大輝突如其來的問題，麻衣有些不理解地歪著小腦袋，“什麽意思啊？”

青峰大輝就是對這種真誠的視線毫無抵抗力，連忙別開臉，別扭地說：“就是現在這樣啊！”

“……？”

麻衣撅了撅嘴唇，咀嚼著這句話，尋思著其中的含義，只是她更在意剛剛青峰大輝那慌忙移開視線的小動作，實在是讓她歡喜。

“剛才，你是不是害羞了一下！”

“哈？！”

青峰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讓話題趨向變得正經，又被麻衣弄得無語了，暴躁起來，“你說誰害羞？！”

“那難道是我看錯了？”

青峰大輝看她思想有一瞬的停頓，立刻回到了剛才的話題，“真的，只要這樣你就可以了嗎？明明可以談個更正經的戀愛，不用每天非要來照顧我，我自己完全可以。”

麻衣仰視著青峰，終於明白了他想傳達的意思，皎潔地微笑起來：“當然這樣不行哦。”中間是一小段詭異的沈默，很快她繼續說道，“青峰君你喜歡吃什麽？你喜歡的季節是什麽？喜歡的顏色是什麽？喜歡看小說嗎？喜歡看電視嗎？喜歡槍械嗎？”

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那一大串是啥，查戶口？”

“錯，其實我是——FBI！”

“滾！”

在陽光的麻衣面前，青峰大輝覺得認真想獲得答案的自己簡直就是笨蛋。

“青峰君。”麻衣臉上忽然收斂了輕浮的笑容，換上了有些穩重的神色，褐色的瞳眸在夕暮的反光下顯得有些發紅，“女孩子啊，最重要的不是過怎樣的人生喔，最重要的啊——是牽著誰的手，度過怎樣的人生。”

青峰大輝的瞳孔猛地放大，這段話就像清風一樣拂過面頰，掠去心中的糾葛，只剩下被夕陽照耀的溫暖部分。暖意融入血液，循環在體內，他的思緒一時間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。

青峰大輝談不上一個有前途的人。

即使他是球場上的王者，卻不代表他是人生中的贏家。

他的妻子——桃井五月，完全有機會去選擇一個比他好很多的人，也許那個人不如青峰會打籃球，可是他也許能給五月更加安穩的日常生活，能付更多的醫療費找遍國外高超的醫療技術，而不是像他一樣，只能陪在她身邊，什麽都無法為她做。

五月露出的笑容裏的含義，青峰都覺得自己到現在都還沒有明白。

“餵……我到底哪裏好了？”

“啊？”

麻衣奇怪地轉過頭來，發現了青峰大輝臉上那一絲痛苦的神色，蹩起了柳眉，“青峰君……”

“我明明……連最愛的女人都無法給她幸福。”

回憶是毒藥，陷進去便無法自拔。

“青峰君，聽我說，你肯定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壞。”

麻衣堅定地說道。

“即使和我這樣天天在一起，我也無法為你做什麽啊！”

“誰說的？”麻衣好像聽到了什麽討厭的言語，“簡直是胡扯，青峰君，你往前走，站在前面那棵大樹下不要動。”

半信半疑卻又有點好奇她要做什麽的青峰大輝，邁開修長的腿，走了十幾步到達大樹下，然後轉過身——他看到少女微微躬下身子準備好了起跑的姿勢。

“一、二！”

話音剛落，麻衣便卯足了勁使出渾身力氣向前起跑，沒幾秒便沖到了青峰大輝的面前，氣喘籲籲的她沒有緩一口氣，而是直接捧起青峰大輝的手。她很清楚自己追逐的是一個什麽人，他手掌顯得不怎麽平滑的皮膚就是最好的證明。

“僅僅是允許我待在你身邊，就是對我來說是無與倫比的幸福了。就算停滯不前也好，就算迷茫自責也好，只要在我的視線範圍裏，我一定會努力追到你身邊的。只是看到你，對我來說就已經是莫大的勇氣了。”

“…………噗。”

“笑啥？”

青峰大輝忍俊不禁，幹脆捧腹大笑起來：“哈哈哈哈哈你太好笑了……這是什麽言情電視劇裏的臺詞啊，太狗血了吧！”

“啊啊啊我那麽努力，你居然這樣嘲笑我！”

溫柔的黃昏暮光，對青峰大輝來說，已經不再是負擔一樣的東西，即將到臨的也不再是漫長無情的黑夜，耳邊緩緩流淌的安靜時光是如此悅耳動聽。

他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子，緩緩地笑了，是不同於平常輕佻、不懷好意的笑容，而是第一次對她露出了如此真摯的微笑：

“謝謝你，麻衣。”

——就算平日裏再耍賴、再任性也好，那個夜晚，你說出的“喜歡你”，也曾經成為拯救人心的東西。

——謝謝你。

“啊，現在氣氛是不是正好，我再告白你會答應嗎？”

“不會。”

“我次奧……為什麽啊！！不是剛才還道謝了嗎！！那換一個，我們來場三角戀怎麽樣？”

“沒戲。”

“那……跟我來場外遇怎麽樣？！”

“可以考慮。”

“果然還是拒絕……誒誒誒誒誒誒？！等等你剛剛說了啥？！”

“我不會再說第二遍，白癡。”

“你犯規——！！”

車輛流動的街道旁，有兩個微不足道的身影搖曳著，拖在地面的影子相互重疊著。笑鬧著的男人與少女，除了身高差外還有點不太尋常的組合下，卻異常讓人覺得沒有違和感。

——也許前方並不是想象中美好的黎明，可至少，只要有你在，就絕對不是黑暗。

——即使無論如何都看不到盡頭，我也會努力笑到最後。

——因為有你在啊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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